日前台灣島內各政治勢力就「公投法」修正案展開政治博弈，在涉及敏感的統獨與兩岸議題上，戲劇性地出現國、民兩黨完全不同的角色轉換與策略運用。國民黨玩了一次大撒把，民進黨玩了一次急刹車，結果初審通過的法案降低了多項公投門檻，却排除了兩大敏感議題。儘管如此，公投門檻的大幅降低，也暗藏了很大的政治風險。
台灣現行的「公投法」於2003年立法通過，以民進黨爲代表的綠營勢力一直認爲公投門檻太高、限制太多，極力主張修改「公投法」。在今年年初贏得大選、同時成爲「立法院」多數黨之後，民進黨開始加快推動「公投法」修正案步伐，同時國民黨爲了推動「日本核輻射食品公投」，朝野有了基本需要與共識，台灣「立法院」開始審議「公投法」修正案。
「公投法」修正案最敏感的條款，是「領土變更案之複決」是否要納入全島性公民投票適用事項。民進黨內部一直有人希望將這一條款納入，作爲未來實現「法理台獨」或舉行統獨公投的法律依據。被視爲藍營的親民黨堅決反對領土變更一事進行公投，「時代力量黨」則主張納入公投。
國民黨過去一直反對這一條款，但在此次與綠營的較量中，國民黨「立法院黨團」突然決定調整以往反對者的立場，傾向支持民進黨過去的這一提案。這一招數一度在國民黨黨內甚至在黨中央引起爭議與擔憂，但也將民進黨逼進死胡同。關鍵時刻，民進黨沒有了膽量與勇氣，被迫提出修正動議，删除這一條款，改爲「依憲法處理」，從而撤除了一顆未爆彈。
另一爭議是，兩岸政治事務談判是否要納入「公投法」。今年5月，民進黨「立委」陳其邁提案，增列第十七條之一：「衹要是兩岸政治性協商，協商前後都要經由全民公投。」儘管當時台灣「中選會」表示反對，但民進黨依然堅持納入這一條款。然而，就在12月15日台灣「立法院」審議「公投法」修正案之際，民進黨自行將「兩岸政治事務協商前後都需要公投」條文删除，强調應回歸到「兩岸協議監督條例」處理。
可以說，在兩岸關係陷入僵局與對抗有所升級的背景下，民進黨在「公投法」修正案問題上，還是吸取了陳水扁執政時期推進「激進台獨」或「法理台獨」的深刻教訓，基本上維持了蔡英文「維持現狀」與「不挑釁、不意外」的政治承諾，爲未來兩岸關係發展留下了緩衝空間，避免兩岸走上直接對抗，避免台海危機的立即爆發。
但需要清醒認識的是，民進黨在「公投法」修正案問題上排除了兩項涉及統獨的敏感議題，並不表示民進黨放弃「台獨」主張與立場，衹是沒有膽量搞「激進台獨」或公然的「法理台獨」，未來還是會繼續推進「柔性台獨」與「文化台獨」，不會回到承認「九二共識」與一個中國原則的道路上來，兩岸僵局不會因此有所改變。
還需要指出的是，「公投法」若完成立法，會蘊藏著巨大政治風險。公投門檻的大幅降低，雖然可以更加彰顯民衆的直接民權，但也增加了新的政治、經濟、社會風險。未來完成立法後，公投非常容易提案、連署，也容易通過，可能讓公投在台灣社會政治生活中常態化，會經常發動公投，任何議題都可拿來進行公投，會造成社會經濟資源的巨大浪費，激化社會矛盾，民粹主義更加泛濫，增加經濟社會治理的不確定性與風險。
特別是公投門檻的大幅降低，如果未來台灣出現類似陳水扁式的領導人，如果借機發動統獨公投或舉行「領土變更之複決」公投，就非常容易過關。一旦這一結果出現，届時就很可能引發台灣危機，甚至引發台海戰爭。因此，不能輕忽這次「公投法」修正案，雖然沒有納入敏感的統獨或兩岸議題，但爲未來輕易發動此類公投與通過此類公投創造了技術條件，從而成爲未來兩岸關係發展的巨大潜在政治風險。
需要特別指出的是，部分國民黨立委的易幟倒戈、臨場變節，已經造成了極壞的影響。雖然綠營若強行闖關「台獨公投」，國民黨也無法阻擋，但是，堅持「九二共識」，反對「台獨」，是國民黨的基本立場，也是其與大陸交流、交往的政治基礎。將如此重大的政治基礎當做討價還價的籌碼，是極端不負責任的，是有可能引發重大不良後果的。國民黨高層應及時總結這個教訓，避免類似事件的再度發生，否則後果不堪設想。
王建民
（作者系中國社科院台灣研究所研究員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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