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歐自十字軍東征後,對伊斯蘭教與猶太教的看法同樣異常扭曲(例如視穆斯林和猶太人為惡魔)。雖然後來踏進啟蒙時代,但是歐洲人的理性思維依然敵不過盲目的恐懼。文明的歐洲人除了在部分殖民地剝削本地人之外,國內也不時爆發反猶太的暴力行為。
中世紀時,四散流亡的猶太人多半住在伊斯蘭世界,因為相對而言安全得多了。他們在伊斯蘭世界的身份雖然是二等公民,但是至少沒有長期的宗教迫害,也可以享有從事各行業的自由。不過,隨著歐洲的科學、科技、經濟、政治和文化急速發展,不少猶太人決定移居到歐洲,展開新生活。
猶太人普遍相信,歐洲文明將會不斷進步,反猶太的暴力行為將會隨之消失,所以融入歐洲社區似乎是最好的選擇。不過,到了1880年,東歐(俄羅斯)和西歐(法國)先後爆發反猶太主義,令部分猶太人反思:歐洲到底文明嗎?他們留在這裡安全嗎?
政治錫安主義者
猶太人復國的念頭某程度上也是近代歐洲民族主義的產物:18至19世紀是民族主義的年代,猶太人生活在法國大革命(1789年)與拿破崙戰爭(1803至15年)、大波蘭起義(1846年)、意大利統一(1859至61年)、德國統一(1866至71年)等的時代,當然也接觸到民族主義的思潮。
部分猶太人認為,他們之所以受迫害,是因為他們沒有國家,沒有可以保護猶太人的政府機關;只有透過建立專屬猶太人的國家,他們才能夠活得有尊嚴。
曾經主張融入歐洲社區的俄國猶太人萊昂·平斯克(Leon Pinsker)目賭1880年東歐的大規模反猶太活動後,寫了小書《自動解放》(Auto——emancipation),指出猶太人在歐洲社區內,根本不屬於任何群體,所以永遠只會招來敵意。這書引起年輕一輩猶太人的共鳴,促使想法相近的猶太人,組成錫安熱愛者(Hovevei Zion,又稱Lovers of Zion)。
錫安山是耶路撒冷附近的山丘,後來泛指耶路撒冷或以色列之地(Eretz Yisrael,即是古代以色列王國的領土),所以某程度上與古代以色列民族口中的應許之地,有一定的關連。
這些錫安主義者接受了西歐的教育,思想比較世俗化,因此特別反對兩種人生態度:
- 有的較為保守的猶太人認為他們應該耐心等待彌賽亞的來臨;
- 有的則認為猶太人應該繼續努力融入歐洲社區。
錫安主義者認為第一種猶太人過於消極,甚至迷信/守舊;第二種猶太人則過於天真,將來只會承受更多迫害。
至於立國地點,錫安主義者初時並沒一致的定案,但是不少錫安熱愛者裡的成員認為尋根是理所當然的選擇。創立者平斯克對自身宗教不抱興趣,但是最後也同意這個選項。
同時間,維也納猶太人作家西奧多·赫茨爾(Theodor Herzl)也積極推動錫安主義。他曾經也提倡猶太人融入歐洲社會。1894年,法國猶太裔軍官阿弗列·德雷福斯(Dreyfus)被指控叛國,審訊期間赫茨爾聽到群眾大喊:「猶太人去死吧!」,立馬改變了想法。此後,赫茨爾認為猶太人必須立國,並將歐洲的文明引入落後的非洲或中東地區(視乎猶太人的立國地點在哪裡)。
與平斯克一樣, 赫茨爾不是狂熱宗教人士。赫茨爾於1897年召開第一次錫安主義議會(Zionist Congress),拉攏西歐和東歐各地的錫安主義者,組織世界錫安組織(World Zionist Organization),旨在確立猶太人復國的地點和安排。同時間,他四處奔走,尋求各國領導的支持。1898年,他接受英國提出的議案:在烏干達立國。 1903年,赫茨爾興高采烈的召開了第六次錫安主義議會,宣佈喜訊。然而,幾近所有錫安主義者拒絕接受這個建議——他們堅持立國地點一定要在以色列之地。
儘管政治錫安主義者不算得上是虔誠的猶太教徒,甚至輕視狂熱的宗教人士,他們不少成員似乎仍然擺脫不了宗教的影響。不少東歐的錫安主義者,對以色列之地仍然抱有強烈的執著。赫茨爾召開第一次錫安主義議會時,亦有不少錫安主義者深深受到感動,雙眼充滿淚水,甚至認為赫茨爾就是彌賽亞。
第一次阿里亞:錫安主義開拓者
當這些錫安主義學者和知識分子還在爭論如何建國時,有一批猶太人已經收拾行裝,自1882年起陸續出發至巴勒斯坦。歷史學家估計這一次的阿里亞有約3萬人,但最後有一半或以上挨不過艱辛的生活環境而放棄。
阿里亞(Aliyah)解作「上升」,意思相當於「回鄉」,因為猶太人認為回鄉令他們的身份由「難民」上升至「居民」,是重獲新生的過程。
這些猶太人主要來自東歐,相對比較貧窮,也習慣了城市生活,對於開拓所需要的勞力工作沒有甚麼認識,所以反過來需要阿拉伯人的幫忙。不過,即使如此,他們的收成不算理想,有人挨不住要離開以色列之地。辛苦建立的定居點,面臨解散的危機。
這時,法國銀行家埃德蒙·詹姆士·羅斯柴爾德(Edmond James de Rothschild) 購買土地,捐助大筆金錢投資以色列之地的農業發展,但他堅持猶太人需要參照法國在阿爾及利亞的農業模式,只種植葡萄之類的經濟農作物。不過,猶太人不甘心淪為受僱勞工,收成也大受價格起伏不定的影響,結果還是不甚樂觀。羅斯柴爾德本人也不滿意投資沒有結果,放棄了整個計劃。
第一次阿里亞中的猶太人務農的經歷尚淺,難免遭受挫折。部分猶太人更需要與阿拉伯人共同合作,才可以在陌生的環境生存下去。然而,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勇氣鼓舞更多猶太人效法,促成第二次的阿里亞;而這次慘痛的教訓,也為往後的阿里亞提供寶貴的課堂。
第二次的阿里亞:勞工錫安主義者
第一批的開拓者以勇氣在巴勒斯坦內建立了新的猶太社區,鼓勵了另一種錫安主義者準備出發前往以色列之地。
自從馬克思提出其經濟與革命理念後,不少知識分子開始借助馬克思主義來探討猶太人的出路。Ber Borochov認為過去猶太人沒有土地買賣和租用的權利,無法從事耕作,只能經營商品買賣和輕工業(部分甚至變成「大耳窿」),所以生產力低,是社會裡非常可恨的類別,所以亦受到迫害。雖然很多猶太人選擇移民至美國,但是Borochov認為這不能解決問題 —— 巴勒斯坦是人煙稀少的土地,當然是猶太人的真正目的地!
(註:不少錫安主義者認為巴勒斯坦人煙稀少,但明顯這個想法毫無根據,事實上當年那裏不但住有沒有離開以色列的猶太人,還有阿拉伯人及身份與血緣十分「特殊」的巴勒斯坦人,至於他們有何「特殊」之處,往後篇章會提到。)
與政治錫安主義者不同的是,勞動錫安主義者初時沒有興趣建立專屬猶太人的國家。他們認為國家和政府只不過是貪腐的權力架構,將會隨著時間過去而消失;取以代之的是社會主義國度,人人平等,互相幫忙,不分敵我……
1902年至1914年,又一批歐洲猶太人陸續離鄉背井,展開第二次的阿里亞,其中包括信奉社會主義的猶太人,亦有一些沒有明確政治立場的世俗化猶太人,包括戴维·本——古里安(David Ben——Gurion,後來成為以色列第一任總統)和俄國詩人Avraham Shlonsky。他們來到巴勒斯坦後,遇到了那些第一次阿里亞的猶太人。兩批猶太人在社區中咬緊牙關,忍受困境,默默工作。他們合作無間,糾正了不少問題,也實踐了社會主義的理想,如共享資源,過著刻苦而充實的生活。
(註:不過,最終以色列沒有走共產主義路線:不少錫安主義者為城市年輕人,習慣了城市生活,沒打算一生一世當無產階級。)
整體而言,這一次的阿里亞相當成功,吸引了第三次的阿里亞。他們合力改善社區的生活質素,無非是希望吸引更多猶太移民,源源不絕的定居在以色列之地。當然,這一次的阿里亞也不例外,很多猶太人還是忍受不了累人的工作,相爭坐船離開以色列之地。
敵視錫安主義的猶太居民
歐洲的猶太人之中,始終不乏虔誠的教徒,認為錫安主義者沒有等待彌賽亞回歸的耐性。他們認為政治錫安主義者自行立國,又不提出以妥拉(Torah,即摩西律法)來管治國家,是破壞上帝安排的行為。
同時,有一些猶太人世世代代定居在巴勒斯坦。這些「本地猶太人」沒有流亡至巴勒斯坦以外的地方,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應該留守在應許之地,誠心誠意遵從上帝的教條;到了迎接彌賽亞的來臨時,他們可以即時輔助彌賽亞立國——他們心目中的立國,只不過是重建聖殿,而非甚麼民主或社會主義國家。
所以,本地猶太人十分厭惡那些較為世俗化的錫安主義者,甚至批評他們是干擾彌賽亞回歸的惡魔;錫安主義者也覺得這些思想保守的本地猶太人不可思義,尤其當錫安主義者見到本地猶太人在哭牆下祈禱時,彷彿見到舊時代的活化石。
團結一致的猶太人?
錫安主義的興起,是促使猶太人立國的第一步。雖然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前,猶太人立國之夢依然遙遙無期,但是部分錫安主義者以行動為先,在巴勒斯坦內建立猶太社區,是將來以色列立國的重要基石。
猶太人之中並非人人都有同樣的理念:有人鼓吹立國,有人主張建立社會主義天堂,亦有人呼籲繼續等待彌賽亞回歸。因此,猶太人之間存有緊張的關係,偶爾也爆發衝突。不過,相對之下,猶太人更能明白,適當的時候總要埋下仇恨、製造敵人來令眾人團結一致,這就是帝國主義及阿拉伯民族……
小趣聞:
老一輩的高達迷大概會知道,高達中的自護公國,原英文譯名是Zion。劇作組原意是借用猶太復國主義,來形容原是爭取獨立自主,最後卻走歪路變成不斷發動戰爭的自護公國。不過90年代後期隨著高達進入北美及歐洲市場,為免開眾猶太社群,故最後改用德語在發音上類似的Zeon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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